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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汉夏日消闲笔记:莲子绿豆汤,竹床大蒲扇,麻辣小龙虾

山上的雪 发表于 2022-7-27 23:01:43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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题记


近来读老北京的风物笔墨较多,如果说北京的夏天是“天棚鱼缸石榴树,先生肥狗胖丫头”,个人以为,武汉的夏天就是“荷花莲子绿豆汤,凉面啤酒小龙虾”。



“这个都会已经死了,这个夏天也死了。”还没有被封杀前,李志在本身的民谣里这样唱道。


同出长江流域,有过“宁汉合流”的汗青,南京和武汉,这两座都会某种程度上有着类似之处。只是,武汉雄性因子更勃发,南京则阴柔一些,冬冷夏热,却是两者的常态。


在抗战爆发前,日本人(包罗特工)对国内做过精致深入的调查。曾在汉口任日本领事馆总领事的三浦义秋说到武汉的天气:“汉口夏天炎热异常,通常麻雀不敢出来,如贸然袒露在屋顶的瓦上,马上会烤熟;掉在地上后,猫也不能马上吃,如迫不及待进食,猫的舌头也会被烫坏……”(摘自《武汉巷史》)


光谷三路的夜晚,“三伏”在大行其道,雨水铺天盖地从各个角落洒落到都会中,浇灭了前些日子的烈火骄阳,商户拉起遮雨棚,我们躲在万家别院,雨棚中吃热卤拼盘。


武汉,又重新回到火炉的行列,但似乎一切都不太一样。失去了老冰棍绿豆沙绿豆糕的餐桌,只剩下“雪糕刺客”们大行其道,连小龙虾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风光,孤独的长江水在倒流,这也太不武汉了。




1、小龙虾


起家于潜江的小龙虾,在武汉这个省会都会,乃至比他的故乡还要红火热烈得多,有巴厘、靓靓、虾皇、肥肥、一棠等“五只虾”。


网络时代的便利,大大改变了生活。小周同学告诉我,以前她曾创造过一顿吃过三盒网购盒马小龙虾的记录,现在呢,我催她写一篇小龙虾文章,她表示很无奈,“今年只吃过一次小龙虾,你让我如何写?”


也罢,这两年小龙虾身价水涨船高,而疫情之下,人们囊中羞涩,小龙虾着实没有前两年的风光了。
虾皇二七店,全家福
周末跟朋侪逛汉口夜市,二七路是一个很好的选择。朋侪住在附近,告诉我,这里绝对是汉口超级低调的美食集中地。从过早的热干面、牛肉粉面,到宵夜小龙虾、火锅,一应俱全。因为近来工作的关系,我需要时常从武昌跑到二七来。每回来二七,就在这寻找美味。


湘泉的长沙粉,一个很小的社区店,墙上挂着开国元帅们,三四张桌子,老板在里头安安静静下粉,可以吃到不多见的汽水肉粉,岔着把猪油渣、酸豆角与榨菜丁,冷气开得很足,一人食特别舒服。也偶尔会碰见小区的小囡,过来给爷爷奶奶或者爸妈叫两碗粉,拿着家人给的零花钱,付给掌柜,而掌柜很熟悉他家人的口味,把辣多少,宽汤,免青,如何如何……


有一回本身在二七闲逛,发现路边有一家秦人面,走进去,一只瘦小的白猫在椅子上窝着,前台是一个胖妞儿,语言很细声细气,点一份凉皮配肉夹馍。姑娘说,“啊,凉皮儿没了。” 我看着菜单,等了半天,不知选择什么可替换的。这时,姑娘说了,“嗯,还有最后一份,给你吧。”端上来的这一份看内容就知晓是最后的,多是凉皮,我喜欢的面筋很少了。我猜测,大概是姑娘或者厨师留给本身吃的吧……


这样的夏天,依然离不开小龙虾。虾皇二七路店是一个很好的选择,清蒸、冰镇、油焖、椒盐、蒜蓉、冰柠,乃至全虾宴。

有趣的是,这家餐厅不少骨干都是四川人,属于川军团。跟主厨杨厨聊天,他个头不高,身材壮实,相貌上有点儿异域风情,乍看还以为是新疆人。其实,他是四川泸州人,烧了12年的小龙虾,从前活跃在万松园、石牌岭的小龙虾一条街。他回忆起江城小龙虾的黄金时代,最光辉是在2013年,三阳路的虾馆,十几个师傅同时在后厨开烧,场面宏大,他一人掌好几个灶眼,每天都是几吨的产出,业务额高达二三十万到四五十万,令人咂舌。


夜班经理周海燕告诉我,业务到凌晨的她,总要站好本身的岗位。不但要服务好客人,还要承担感情复位器的功用。二七路的夜晚,没有moon river,没有“深夜食堂”,客人喝醉了,需要搀扶一把,给他递一杯水,化解下他们的醉意,等待朋侪前来,送客人离开。


有数据显示,因为疫情的冲击和消耗的降级,今年武汉小龙虾市场萎缩了30%。但是,每到夏天,武汉最火热的话题,小龙虾始终占据第一位。




2、竹床阵


在武商MALL五楼,我们观看了一个都会展览。我以前读池莉、方方的小说,常有竹床阵的片段,很好奇那是一个什么模样。这天的图片展给了我一个答案。在没有空调和风扇的时代,武汉人有三件宝,蒲扇、茶壶和竹床。


“六月天气热,扇子借不得,虽然是朋侪,你热我也热,有钱买一把,一天扇到黑。”相对鹅毛扇、折扇,武汉人最喜欢的是蒲扇,“会过日子的主妇,把买回家的蒲扇周边用布,条仔细地缝包,可用许多年的。夫君有空,自扇子上用毛笔写上自家名字,然后用煤油灯熏黑字迹的附近,接着用湿布擦去黑渍和墨字,自家的名字就“明白”地显露出来了。如此,人再多的乘凉场面,也不用担心自家的扇子被别人拿错了。”


天太热,家中要备一个大瓷茶壶,清晨起来,家中老人的第一件事,就是烧水泡菜,泡的是廉价的花红茶。放在桌上,可以够一家人喝上大半天。

中国分南北,南船北马,南米北面。就消夏来讲,北方人铺凉席,南方人弄竹床。竹床,并非武汉独有,白居易就曾在《村居寄张殷衡》中写道,“药铫夜倾残酒暖,竹床寒取旧毡铺”。而且,武汉并不产竹子,用的多半是咸宁山区的竹子。武汉何以能形成竹床阵呢?


我在北方睡得就是凉席,到武汉读书时候,可能来得较晚,宿舍有了风扇,夏天也是铺的凉席,并没有得以观瞻竹床之乐。近东湖水边,蚊虫肆虐,我们每夜都要数一数本身击落了多少只蚊虫,汇报下光辉的战绩,这大概是仅次于结业论文完成的乐趣,也是我对江城抹不去的记忆。


没见过竹床,我充满了好奇,在图片展览场所对片哥穷根究底,他开始不厌其烦地向我普及知识——


竹床有两重作用。一个是夜里睡觉的功用,小竹床是一人睡,大竹床近两米长,是夫妻两人或者大人带小孩睡。另一个就是作为临时餐桌,一家人或街坊邻居,凑一桌菜,热热闹闹的社交场合。

每当夕阳西下,热气还没散尽,人们在自家门前空地,水一洒,桌椅一摆,竹床一放,端几个菜,一大家人围着,就可以消夏吃饭了。天热,人们的穿着都很简朴清爽,武汉男人多半是打起赤膊,套个裤衩,趿着拖鞋。还有家口少的,或者是一人食的,竹木椅子当桌子,小凳子坐着,蒲扇一摇,晚风一吹,惬意。


片哥告诉我,竹床是许多武汉伢的童年记忆。那个时候穷啊,卧在家中竹床的小伢,如享受一大碗绿豆汤的待遇,那就是娇宝宝。片哥的朋侪曾在汉正街的小姨家睡过,对于这位来客,小姨给出了最好的待遇,一碗绿豆汤,让其他小囡艳羡不已。

实际上,以汉正街、江汉路、宝丰路为代表的汉口一带人家多有睡竹床的经历。许多网友跟我回忆,江汉路一带是密密麻麻的竹床阵,搭架子挂蚊帐,而且夜空很清澈透亮,是可以看得见星光的。这才真是以天地为屋,大家同睡一片天空,轻摇蒲扇入梦乡,鼾声此起彼伏,夹杂着断断续续婴儿的啼哭,妈妈的训斥或安抚,天下大同。等到凌晨三四点,露水下来了,天色转凉,大家开始将竹床搬回屋内。当然下雨是一个意外,哗啦啦的大雨忽然降下,就是一阵子闹哄哄地收竹床的吵闹。


睡得越久,因为汗渍,竹床颜色也越深,这古铜色的器具,就像家中的传家宝,似乎在无声中告诉大家,“看,我家的竹床质量好,结实耐用。”然而,竹床睡久了,容易夹头发夹肉,这是睡过竹床的人,至今也忘不了的记忆。


其实,竹床,更像是市井贫民家度过夏天的器具,一大家子人挤在阁楼里,尤其是住在顶层的,太阳晒得厉害,到了夜间,都是热烘烘的,根本没法睡觉,没有空调和吊扇,只好搬到大街上。都会里,生活空间大的,还是很少睡竹床的。片哥生活在武昌紫阳湖一带的两进院落,家中空间轩敞,他有院落里睡凉席的经历,奶奶摇着蒲扇给他赶走蚊虫,天气凉了或者下雨了,再抱他进屋。他感慨,“光阴不饶人,这都小四十年了啊!”

不管在都会,还是乡村,因为天气燥热,大家会搬出家中大小桌椅,大户人家在葡萄架的凉棚之下这样的场景,我们在众多生活于北平的作家笔下可以寻到,乃至如《金瓶梅》《红楼梦》之类明清世俗小说亦有此场景。


在四川留学、中餐美食烹饪生涯起源于斯的英国姑娘扶霞·邓洛普在她的《鱼翅与花椒》一书封面,就是选取了这样一张,市井人家,两张小凳子拼一起做桌子,摆两副碗筷,两把靠背竹椅,一中年妇女在吃晚餐,一小狗立在脚边,扶霞弯腰交谈……

竹床阵,一度是汉口的夜晚景致。清道光年间叶调元的《汉口竹枝词》中就有“后街小巷暑难当,有女开门卧竹床。花梦模糊蝴蝶乱,阮郎误认作刘郎”的词语,这有点儿竹床的“浪漫想象”。
除此之外,会不会担心偷盗?理论上不会,究竟街坊们在一块。但也有例外,而且彼时都是贫民家,家里也无甚可偷得。片哥记得,从前武汉晚报就报道过一个事件,大体意思是,在屋外睡竹床,第二日发现,家中进了小偷,检点产业,没少什么物事。只是厨房中的西瓜少了一块,而且留有一个纸条,“家中太穷,无甚可偷”。这气急败坏的小偷,大有古时“燕子李三”的意思。


现在,竹床已成往事,连同热闹的邻里关系,也成了往事。有了空调和高楼,大家躲在本身的小空间里一人食或者一家小聚,原来的大家族、街坊邻里关系越来越冷落,乃至连同层的邻居也不知姓甚名谁。


现代化,从来是一体两面,有得到,必然有失去。




3、莲叶何田田


夏日,大家都无甚食欲,解暑消夏,在以前多是食用莲子、莲子汤、绿豆汤之类。


绿豆汤是武汉人消夏的常规必备,家家户户一大早都会在家里熬出一大钵绿豆汤出来,摊凉后再放入冰箱。武汉理工大学都会设计学院老师、美食爱好者丁兄告诉我,每家每户对熬制绿豆汤的方法都有些差别,比如有的会在里面放入陈皮、砂糖,而有的会放入一点点红糖、莲子、百合等等。

前些年,到汉口渣家路田师傅家吃香辣蟹,相对于他家招牌香辣蟹,倒是绿豆汤每次都能喝一大碗,是细心熬制的家常味。无独有偶,近三伏天,晚饭懒得弄,点了光头卤的外卖,他家好评最高的不是卤菜,而是绿豆汤。是夜,一小碗绿豆汤,一盒卤牛肉,冰箱里冷藏的起泡酒一开,意外拼凑了一个完美的宵夜。


片哥在四季美复地店时候,也曾熬制过酸梅汤,加入了老陈皮,成本算下来,一扎要卖六十块。他感慨,卖不起啊,也没人买!现在,他也在昙华林熬绿豆汤,比四季美吉庆街店的绿豆汤好喝,不会那样齁甜。

与绿豆汤之类相比,文化部副部长陈荒煤喜欢喝的是莲子汤。他记得,当时在汉口最著名的则是“老通成”(注意还没有更名为“老通城”),店门口有个大莲子锅,犹如一个大莲蓬,一个个长且圆的小筒子插在大锅里,提出来倒在碗里正好是一小碗白晶晶的冰糖莲子汤。这一风味其实来源于苏州,曾宪德回忆,他的爷爷、老通成创始人曾厚诚的爱人(也就是他奶奶)蒲守道是苏州人,她将家乡的味道带到了武汉,据说冼星海就很爱这碗汤,对之夸赞连连。


从现在的过早餐馆可窥见武汉从前的夏日餐饮情况,曾宪德先生在回忆老通成的文中写道,“通成”早上品种以甜食为主,如伏汁酒、汤圆、其它如油煎糍粑、油香、甜发糕、蒸笼包子(后来增加了生煎小包、烧卖等)。1932年炎夏将至,“通成”率先在汉口推出了冰镇绿豆汤和冰镇伏汁酒,当时用得还是和利冰厂的上好冰块。而隔壁的祁万顺则推出了“刨冰赤豆”,深受青年和学生的喜欢……像这样的冰镇饮品,我们在街头小摊小店还是常见的,至于伏汁酒则很少了,哪怕如从前以甜食起家的民生甜食馆,也就只有糊米酒、绿豆汤、酸梅汤等。

在青岛路元银甲餐厅,我们经常会碰见一位卖花婆婆。她的头发花白,冬天手里是鲜花、剥好的荸荠,夏天则是莲子与鲜花,她会在客人桌前逗留,问要不要鲜花送朋侪?莲子(荸荠)清清口。有时候客人嫌烦,就说不买。有的客人拗不过,买一份,价格其实还好,不过十元钱,婆婆收了钱,很开心。吃着汉口美味的甲鱼,分食荸荠或者莲子,桌上朋侪也开心。


从前前,在吉庆街,也有类似的场景。点一支曲子,买两朵花,消夏的莲子米,也都是很好的佐餐之味。


时鲜的莲蓬,新剥的莲子米,甜,嫩,润。莲子米趁水嫩要多吃,到了秋天,可就老了!只能药用或者做调味只之用。


作为一个生活在武汉的山东人,对于莲花莲子,以前是少见的。莲,在北方是观赏性的,种植也是一眼望到边的一小片,第一次见大片的荷花,还是在大明湖。彼时,我才把“采莲南塘秋,莲花过人头”“莲叶何田田”这样诗意的笔墨,在现实中找到了可以安放的空间。

济南的夏天,我在大明湖畔吃过一碗油茶,听过一人包场的山东快书,到现在还很想念。想来山东人真是实在,那天我听快书,直到开场,还仅有我一位观众。节目开始之前,演员向我打招呼,“先生,确定要听吗?”我点颔首。对方道,“好呀,那我们开场后,您可以互动下,叫声‘好’!”我就这样花了似乎是15元,欣赏了一场特殊的相声。
鱼小杨南京路店,全羊宴
种莲子其实不赢利,周鹏飞老师的大舅就是在乡下种莲子。“为了保证莲子的品质,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给荷田施肥了,瘦一点儿的田地,莲子的口感会更好。我问他一年能收多少莲子,他说也就一千来斤。我听了黯然,种了十几亩,一亩莲子田也就百来斤产量,一年辛劳下来,也就万把块钱。这一万多块钱,是他在莲子田里深一脚浅一脚慢慢踩出来的,也是他一个一个莲蓬剥出来的,而这就是他全部的收入。”
当然,提起武汉的夏天,还有二厂汽水、咸伙计,限于篇幅,我们后面再详细展开了。
作者:舒怀
图片: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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